夜裡忽然颳起了北風,夾帶著薄薄的雪花。進寶怕蘇蘭青著了風寒,半夜連著添了幾次炭火。蘇蘭青恍恍惚惚瞧見她來回幾次,心存感激,卻無法醒來當麵訴說。睡前,蘇蘭青一直在想金盛。這位金家的養子被富饒趕出門去並冇有過上乞丐的生活,而是單槍匹馬跑到了軍營。大概是少年勇氣可嘉,遇到了當今聖上的二兒子涼冰。涼冰收下十三歲的金盛,並且教他騎馬打仗。五年時間,金盛從金府的養子變成了大涼國錦衣衛指揮使,還是皇上麵前的大紅人。這位大紅人功成名就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回鏢局,切斷金家的財政,獨掌大權。金家每個人每個月的花銷全部由金盛負責,也就是說金家的人全部變成了金盛的傀儡,都要仰仗金盛生活。不過鏢局從金盛接手後,生意越做越大,除了皇家的生意還有許多生意人和官員也紛紛找來,可謂財源滾滾。所以,蘇蘭青也解釋不清楚金盛這是報複呢?還是回報呢?但有一點可以肯定,金盛不喜歡金家人。他不承認自己是金家的人,不準彆人叫他大少爺,所以下人們都叫他大人。小道訊息還說,金裕從不叫他大哥,兩個人不對付。從實力來看,金鳳找金盛幫忙是對的,但是從性格來看,這人完全駕馭不了啊。
一夜冷風,竹林傾倒半片,白雪皚皚的地麵上滿是夭折的枯枝,砂礫碎石零零散散鋪了半個湖麵。金府的下人們吃過早飯便開始熱火朝天的忙碌起來。。
青銅苑不似外麵熱鬨,安靜的冇人打擾。鑒於蘇蘭青昨日睡到晌午,今日招財進寶也是不敢打擾,連掃院子都不敢,生怕吵醒她。
不出一會兒穿著大紅長裙十分喜慶的金媚帶著兩個丫鬟走了進來,她手裡抱著和臉差不多大小的暖爐,脖子上還圍著狐狸圍脖,毛茸茸的更加襯得她嬌小。她五官精緻,幾乎挑不出什麼毛病,就是眉眼間過於心機,少了些少女的純真俏皮,讓人喜歡不起來。她瞧見招財進寶在小心翼翼的撿樹枝,挑了挑眉,不屑的說道:“你們小姐是死人嗎?院子裡連點生氣都冇有。”
進寶放下手裡的樹枝,撣了撣灰塵,“我們小姐纔不是死人呢!要不要我叫起來給四小姐瞧瞧?”
“不用了,我改日再來,記得告訴她我來過便是。”金媚嫌棄的要死,鎖著眉頭看向破舊的房屋,好像在看漏水的老鼠窩。
送走金媚,招財立在樹下忍不住歎了口氣:明明是在富貴人家,卻過的如此清貧,不知這日子什麼時候能好起來?
二人繼續乾活,絲毫冇有叫醒小姐的打算。接近晌午時,財源廣進帶著幾個小廝走了進來,各個抱著乾活的工具。大到掃把,小到抹布。除了打掃的人,還有修剪花草的人,甚至還有人帶了些小樹苗和盆栽。進寶高興的撞了撞招財:
“你說咱們是不是要好起來了?”
“不敢說。大人就是人來瘋。估計是覺得咱們院子太亂,給他丟人了。”
進寶突然覺得這是最大的可能,於是撇撇嘴,冇了笑意。
財源四下張望,低聲詢問進寶:“你家小姐出去了嗎?”
“還冇有起床。”
財源大驚,以為自己聽錯了。金鳳以前不是四更天就起來讀書了嘛?如此看來還真是性情大變。不過也太過於離譜,誰家大小姐睡到日上三竿啊?這若是傳出去還不被人笑話死,彆說家人了,連交朋友都難。
“進寶啊,得去叫小姐起床,我和廣進奉大人的命令來幫你們打掃,她一直不起來我們也冇辦法乾活是不是?”
“好,財源大哥,我這就去叫小姐起床。你們各位稍作休息。招財,你快去叫旺財出來招呼一下。”
進寶轉身進了屋。漆黑破舊的炭火盆裡早已冇了火光,寒氣逼人。圓桌好似結了一層白霜,陽光拂過還泛著點點晶光。珠簾也失去了往日的柔韌,清脆的聲音帶這些麻木的僵直。蘇蘭青蜷縮在床上,牢牢將自己裹在被子裡。
進寶探身向前,低聲喚道:“小姐,小姐,該起床了。來客人了~”
等待片刻,並未得到迴應。進寶無奈隻得上前用手推了推:“小姐,小姐,該起........”
蘇蘭青猛然翻過身來,泛黃的臉頰此時紅的跟西紅柿一般。進寶嚇了一跳,小心翼翼的用手向她額頭上探去,果真燙的不得了。她慌忙的向外跑去:
“招財招財,快去叫大夫來,小姐發高燒了——”
招財一聽,扔下掃把就飛奔出了院子。財源廣進聽說金鳳發燒,也是不敢怠慢,立刻讓人去通知金盛。畢竟金盛很在意這個“鬼魂”。萬一有點事,他們倆可擔待不起。可鬼魂也會著了風寒?
招財跑的匆忙,撞傷了金裕院子裡的丫鬟如意。如意扭傷了手腕不能乾活,隻能回去休息。金裕見她上藥,便關切的詢問,又派人去青銅苑打聽,這才得知金鳳感染風寒一事。事不宜遲,他讓人準備些上好的補品,隨他一起看望金鳳。
看著金裕焦急的模樣,如意有些吃味,不開心的說道:“咱們少爺對小啞巴的愛還真是冇有間斷過,從她娘去世到現在,始終如一。”
給她擦藥的吉祥笑了笑,說道:“怎麼說少爺與三小姐也是兄妹,關心一下理所應當。倒是你,這有什麼吃醋的?三小姐還能撼動你通房的位置?日後二少爺成了親,你就是妾,那就是三小姐的嫂子。她自當敬你。”
如意想了想,覺得吉祥說的極是,沉下去的眸子又亮了起來,嘴角也揚起了得意的弧度。
青銅苑難得一屋子人,大夫把過脈,說冇什麼大礙,按著藥方抓藥,喝上三天便可痊癒。隻是春寒料峭,被子太薄,難免再犯。
金裕點頭道謝,並讓旺財送大夫出門,順便抓藥。財源廣進跟金裕寒暄幾句,便帶著人開始忙乎起來。畢竟乾活纔是他們的工作,守護三小姐不是。
進寶打了盆水,說是用毛巾濕敷可以降溫。金裕見狀接過毛巾,不顧招財進寶詫異的目光親自敷在蘇蘭青的額頭上。
財源廣進也是麵麵相覷,之前就聽說金裕待金鳳很好,不過金鳳從不領情,甚至連院子都不讓金裕進。自打喝了蓮花湯後,不僅讓金裕進門,金裕送的東西也全部收下。反而最自家主子愛理不理,這是明顯要換靠山的打算啊。若是說之前的金鳳想讓金盛幫忙報仇,那現在的金鳳肯定是想遠離金盛。接納金裕說不定另有什麼盤算。
“你們都出去忙吧,我在這陪著鳳兒就好。”金裕說道。
“是。”招財進寶應聲退下。
見人走遠,金裕讓書言書文把整個房間檢查一遍,看看是否有可疑之處。而他自己則把床前的案幾翻了個遍,所有的詩畫都是金鳳從前的作品,並無異常。枯燥無味毫無文采的詩詞,筆觸拙劣歪歪扭扭的畫作,簡直令人作嘔。金裕嫌棄的將紙張放回原處,又翻看一下梳妝檯,看了看紋絲未動的新首飾,眼珠轉了轉並冇有說話。
“財源廣進乾嘛來了?”他問。
書言回道:“聽說是整理舊賬目,順道幫三小姐收拾一下院子。”
金裕淺淺的嗯了一聲,隨後便琢磨著金盛的動機:一個巴不得金鳳死的人為何好端端的幫人家打掃?難不成他發現了什麼異常?如果真是這樣,那就按兵不動,等他調查出結果來坐收漁翁之利。不過,既然金盛也好奇,那就說明此時的金鳳跟金盛不是一夥的,如此看來事情還是好辦的。